薛宁一路上一直想,自己说的那句话完全没错,为毛会触了顾旭白的逆鳞。
从除夕夜到今天早上,他竟然抓着她做了三次,要不是后来蒋卿云来电话,他可能还会再来一次。
梁秋说他这个人特别冷,薛宁对此完全不认同。
特别闷骚才对。
飞机落地t市,时间正好中午一点半。薛宁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,带着一顶灰色的毛线帽,背着一只简单的登山包,乘大巴进了市区随即找了家酒店住下。
崔立珩是t市人,这会应该在家,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说了。不过薛宁没打算去找他,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来了t市。
正月初一到初六,有已经举办多年的t市卧虎山动物园庙会,她住的那家酒店,入住率还蛮高。
薛宁进了房间,先去洗了把脸,跟着拿出平板,打开论坛网页。
今天早上上线的那位八爷,在论坛里发了个帖子,说确定了地方争取开门红。
这种习惯各行各业都有,以前春节假期结束第一天,不少的店铺都会燃放烟花,预祝新的一年红红火火。
这些年管的严了,放爆竹的没那么多,其他的祈福方式却依旧没变。
薛宁这次过来,走的非常匆忙,顾旭白一出门她就跑了。大概是因为过年,别墅周围只有两个保镖在,因此没被发现。
登陆论坛账号,看了下帖子的更新情况,薛宁换了账号,把ip隐藏起来,用不同的马甲发帖求鉴宝,跟着自攻自受,不停的盖楼。
帖子的热度从八爷出现,瞬间开始走高。
薛宁压下火气,慢慢的陪着他们周旋,跟着又放出了几张,在顾旭白书房里拍的照片。
这些人盗宝也收宝卖宝,还作假,苏先生之前在帝都的时候,就遇到过不少盗宝贼,有一次还差点进了局子。
抿着唇等了约莫两个小时,论坛账号收到私信。
薛宁点开看了下,关闭窗口,拿起手机下楼找吃的。
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她得吊着他们。
去吃饭的时候,手机有电话进来,见是顾旭白,薛宁直接挂断不接。
不好好陪着蒋卿云,找她干嘛。
吃过午饭,见时间还早,薛宁拦了辆出租,出发去开化寺古玩市场。那些人常在这一代活动,她想去碰碰运气。
唐君诚口中的那位八爷,年纪跟苏先生相仿,个子不高,体型偏瘦,说一口地道的山西话,除了盗宝之外还有个嗜好——赌。
从车上下来,薛宁看了看四周走进一家开门营业的商店,买了瓶水,像寻常旅客那样,挨个摊子看过去。
这里聚集了大批了古玩藏家,加之又是开年第一天,整个古玩市场人头攒动,各路买家络绎不绝。
薛宁喝了口水,感觉到手机震了下,掏出来看了一眼号码,随即笑着接通。“滕医生过年好。”
这头,滕逸听到她在笑,莫名舒了口气。“怎么样,这两天还好吗?”
他从来没有对哪个病人,如此的关心。每每想起她在自己怀里哭到崩溃的样子,就心疼的喘不上气来。
“非常好,谢谢您。”薛宁眉眼弯弯,正好看到边上的摊位上有一只很素净的白色花瓶,旋即停下来。“什么时候回海城,我有礼物送给您。”
“初七吧,到时候请你吃饭。”滕逸听她笑的开心,脸上的线条不由的变得柔和。“叫上苏先生一起。”
“他度假去了,好几年没出国,回来得6月份了,到时候请他撸串还差不多。”薛宁又笑,整个人都放松下来。“我在逛街,回头跟您联系。”
滕逸似乎还有话说,可薛宁这边实在太吵了,没法久聊。
来之前,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,毕竟是过年。苏先生曾说过,这里是中原一带最大的古玩市场之一,她当时没往心里去,没想到一点都不夸张。
把那只花瓶买下,装进背包里,薛宁继续往前走,一直逛到收摊都没什么收获,出去打了车直接回酒店。顾旭白没再打电话过来,她懒得理,洗完澡继续上论坛,关注那个帖子的动向。
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,爬起来去洗了把脸,打开来之前查的那些确切地址。
她明天还有的忙。
大年初二,很多人都开始走亲戚,薛宁8点多在论坛发了张古玩的照片,继续吊着给自己发私信的那个八爷,跟着便下楼找地方吃东西。
她的胃不太好,晚上吃了方便面,肚子就一直不太舒服。
吃过胃药,薛宁把剩下的两个古玩市场也逛了一遍,一直到晚上8点多才回酒店。随便吃了点东西,洗完澡就开始做记录。通过手机号,她确认了二十多个八爷当中,只有两个人的身份最可疑。
其中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论坛里,另外一个,就是头一天给自己发私信的人。
鱼儿已经上钩,薛宁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了,继续尝试破解艾米丽的邮箱账号。唐君诚说他没见过艾米丽的真人,薛宁很确定他当时没有说谎,除非他真的不在意他女儿的生死。
艾米丽使用的邮箱账号,密码级别很高,并且绑定了手机,她尝试了无数次,还是无法破解,只好丢开平板,疲惫躺到床上。
上大学的时候,她选错专业了,早知道选计算机。
闭了闭眼,薛宁坐起来,使劲拍着自己的脸颊。等这边的事情忙完,她还是得去见一见滕逸,她想回去,查找被收买的那个警察,是不是结案后就人间蒸发的郭自强。
一夜没睡,初三一早,薛宁再次登录收到私信的马甲,主动联系对方。
她在帖子里看到了,这些人挑了黄道吉日,初四去河南。
河南做为国内古都数量最多最密集的省区,古墓的数量非常可观。按照那位八爷的说法,封疆大吏的墓,不比帝王墓的价值低。一旦找到,出土的物件价值千万都无法预估。
约定了见面的地方,薛宁做好准备,带上从顾旭白书房里拿来的一件明代瓷瓶,背上背包下楼。
天空阴沉沉的,看着像似要下雪。薛宁从背包里把口罩拿出来戴上,走出酒店的雨棚,到路边拦了辆出租出,出发前往对方给的地址。
之前她没有来过t市,上了车就低头打开手机地图,搜索那人给的地址。
开车师傅一嘴t市味的普通话,热络的跟她介绍各处景点,还推荐了几家比较有名的特色菜馆。
薛宁心中一动,随口问他,自己要去的地方周围都有些什么吃的和玩的。
“那个地方又脏又烂,你一个小姑娘来旅游,不去景点跑那边去干嘛。”师傅偏头看她一眼。“大过年的,你一个人出来,家里人放心吗。”
“放心,我在网上看到说那边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酱肉馆,所以想去尝尝。”薛宁随口胡诌。
从地图上看不出来什么,听司机师傅一说,心底隐隐感觉到不对劲。
“哪有什么酱肉馆,我在这生活了几十年,没听说那片地方有什么好店。”师傅把车速降下来,等着绿灯亮了,随即打着方向盘拐弯。“你要是想吃好吃的,我给你找家店,安全又好吃,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出来旅游,也没个伴,你爸妈心可够大的。”
薛宁不说话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。
师傅是好人。
司机师傅唠叨了一路,把她送到地方,实在不放心硬把手机号码给她,让她有事就给自己打,他到附近转转。
“谢谢您。”薛宁笑容诚挚的道谢,告诉他自己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,马上给他打电话。
“成了,你机灵点,别遇到坏人。”司机师傅挥挥手,把车窗关上,慢慢退出巷子。
薛宁眼眶有些发红,目送车子走远了,才拿出手机按照对方给的地址,继续往里走。
巷子很深,地面脏兮兮的,确实像那位师傅说的,这里又脏又乱。不时有小孩在门前放爆竹,炸开后嗷嗷喊着跑回来接着点下一个。
薛宁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过年,哥哥把爆竹藏到雪人的肚子里,一炸开就是一声闷响,心底一阵发酸。
他们都没了,这世上就剩下她自己,像一抹游魂无依无靠。
吸了吸鼻子,薛宁顿住脚步,对照私信里收到的地址,抬手叩门。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,她站的位置过去不远,就有个很小的菜市场,不过没什么人。
等了一会,依稀听到门后有人在说话,薛宁深吸一口气,镇定的将双手抄进兜里。
是不是八爷,进了门就能知道。
交谈声停止之后,有脚步声靠近过来,跟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发出“吱呀”的声音,缓缓被人拉开。
男人大概40来岁的样子,长得十分肥硕,身上裹着一件咖啡色的羽绒服,双手不住的搓着,眯起眼打量薛宁。“你找谁。”
“我来见八爷,天顺青花葫芦瓶。”薛宁笑笑,神经无意识绷紧。
院里没人,可她刚刚分明听到有人跟他说话,也听到了脚步声。
“这没八爷,三爷倒是有一个。”男人眼底浮起兴味,淡淡的看着她。“就你自己?”
“有问题么?”薛宁扬起下巴,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眼睛。“怎么,敢情跟你们交易,还得带着帮手才行?”
“姑娘说笑了。”胖子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将她迎进去。“姑娘是哪人。”
“查户口还是查族谱?”薛宁倏地笑了,脸上不带半分慌乱。
胖子哼了哼,把门关了,领她进去。
屋里还坐着三个男人,当中一个年级略大,看着差不多有六十岁的样子。脸色蜡黄,眼睛深深地陷进了眼眶里,目光犀利。他手里拿着杆烟枪,“吧嗒”抽了一口,眯起眼定定的望过来。
薛宁被烟呛到,揣在兜里的手攥紧拳头,平静的跟他对视。
他不是唐君诚说的那个八爷!
其他人都不说话,抽烟的抽烟,嗑瓜子的嗑瓜子,看薛宁的眼神,隐隐透出几分猎物落入陷阱的兴奋。
很长一段时间,屋里都静悄悄的,没人有要开口的意思。
薛宁耐心的等着,抽烟袋的老头把一锅烟丝抽完,抬了抬眼皮终于开口,只不过话不太好听。“还不拿下,留着过元宵节么!”